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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汇长江系列访谈十九:EMBA25期 文创首期班 · 凌珂 · 京剧本是“深山里的猛虎”

发布时间:2015-08-03

17'50 视频容量: 115M

解说: 2011年,面对京剧市场逐渐萎缩的局面,不愿空抱怨的凌珂创办“元声京戏坊”。在这个试验田里,凌珂坚持演出不戴胸麦,尽可能复原京剧的原本面貌。在商业运作上,凌珂更是背水一战,直面票房运营的挑战。2014年,年近不惑的凌珂进入长江商学院学习,他说希望换一种思维方式,寻找让京剧拔掉呼吸机、自己造血的方法。周知理财创始人周勇对话长江EMBA文创首期班学员,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凌珂:京剧本是“深山里的猛虎”。

 

 

 
 

访谈:金融社群“周知客”创始人·周勇

讲述:长江EMBA25期 文创首期班 · 凌珂

 
 
 

长江EMBA:最早产生要做“元声京戏坊”的念头是一个什么样的触动呢?

凌珂:最早在2011年的时候,中央推行文化体制改革,各个院团都要“改企”。因为我们属于国家重点院团,所以暂时没有动,但是很多地方院团开始从事业单位改成企业。有一天我忽然听到个消息,一个地方院团为了保住事业单位的编制,被雪藏到一个研究机构下面,而且不让他们演出。

长江EMBA:为什么呢?

凌珂:因为一演出就有盈利,别人就会说你是有盈利能力的,就不能装事业单位了,所以就要藏到一个研究所下面,躲起来不演出。虽然这个事情看起来不关我的事,但是作为一个京剧演员,我听到这个消息痛心疾首,难过了好几天,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京剧本是深山里的猛虎

凌珂:京剧是怎么了?为了保住这碗饭,我们居然要藏起来,宁肯不演出?这等于乞食,仰人鼻息,寄人篱下。我们(京剧)本来是深山里的猛虎,相当有价值的,我们是有市场的。(当年)马连良先生演出回来都是用马车拉银元的。

我们(原本)是深山里的猛虎,(有段时期)说要把我们养起来,合营了,不要当猛虎了,要圈养起来,现在又让我们回去接着当猛虎去,但已经没有能力了。这个猛虎只能像被打断了腿、拔了牙一样的被养着。这样的现状让我很难过,猛虎宁死也不能丢掉捕猎的尊严,京剧更是有尊严的。虽然我还没有被“藏”起来,我们还是事业单位编制,因为我们是“重点院团”之一,但是这种事情毕竟发生了,就迟早会到自己身上,我感同身受。

探索京剧自我造血之路

长江EMBA:当时想做一个“元声京戏坊”,你是希望重新培养或者扩大老虎捕食的能力。

凌珂:对,也许(京剧)现在已经变成了病猫,可能暂时不能到深山里进行大规模的捕猎,那抓个老鼠行不行?抓个老鼠也是靠自己的爪子在活着。所以不妨先当小猫,小猫也是可以自己捕食的。“元声京戏坊”这个想法就是在这么一种刺激下诞生的。

我觉得不能等着别人通知你下岗,我亲眼目睹我的父母辈他们那代人下岗,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我见过父辈人下岗以后的那种纠结,难过,无助。

我觉得可能在文化这个行业,这种危机在一点点的临近,不管它会不会真的来,我都必须先走一步,不能等它来了再动,要先动一动,起码先探探路去。所以我就在这种刺激下就产生了这个念头,我要自己建立一个小的这种循环,不管是大还是小,但是它得健康,它是良性的。

解说:在“元声京剧坊”的发展过程中,凌珂从零起步,最开始是一个人张罗,再后来和剧场合作分账,2014年“元声京剧坊”的演出达到8场。这些是凌珂面向市场的试水,个中情况,甘苦自知。这些经历让凌珂从更加多维的角度思考京剧、思考自己的艺术道路。

长江EMBA:这几年过去了,现在关于“元声京戏坊”比较得意的是什么?

凌珂:赚了吆喝,而且我还没有赔太多钱,我觉得比较得意。这么恶劣的环境——真的是很恶劣的环境,我活下来了,而且在社会上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在观众心里形成了一定的口碑。

长江EMBA:在做“元声京戏坊”的过程中碰到了哪些什么样的困难?

凌珂:就是经济压力。

背水一战感受真实困境

长江EMBA:钱从哪儿来?

凌珂:演出就靠票房收入。最开始我是在一个的茶楼里面演,第一次我还沾沾自喜,收入还不错:第一场五千,第二场七千,第三场就一万二了。我觉得似乎还不错,因为票价很便宜,座位很少,能卖到这个程度觉得观众还是认可的。但是我仔细一想,不对,没人收我场租,一旦算上场租,扣除了电费水费人工费等成本,收入根本没有盈余,还是赔钱。

我一想不行,我得试试真的市场。我知道难,但是我要看看到底有多难。没有试过,只是抱怨,那不行。只有自己试试看,干一干策划的活,干一干营销的活,那才是有资格的谈论的,什么都没干过就抱怨,那是空抱怨。

所以我就给自己找了好多麻烦,从茶楼里跑出来以后我转到了天津人艺的一个小剧场。交场租,还有负担所有的演员、舞美、乐队的演出费,这些全部由演出的收入来支付,压力一下子全来了。

长江EMBA:是从场地固定了,但是演员班子呢?

凌珂:我要临时搭班子,海报,包括海报上的文案我要自己写。

长江EMBA:上座率大概多少?

凌珂:有几场达到了80%90%,但是票价不是很高。这个钱怎么分呢?卖的还不错的时候,我就给大家算工分,主演拿10分20分,二路配演拿15分或者10分或者5分。

不能为了市场舍弃艺术

长江EMBA:一分多少钱。

凌珂:一试过来我也觉得不行,为什么?会很大影响我的表现。有的朋友说我赞助你,买你的票,这个我不反对,可是如果为了一笔票,我还得跟人家应酬,谈判,那就太可怕了。如果我再这么干下去,我台上表现就无法保证了,更没有时间研究艺术了。我认为,每个人得有自己专业,术业有专攻,一个人不能全干。所以这么演了三场,我就打算收了,难。

完善商业机制初战告捷

长江EMBA:等于是体制外尝试放弃了。

凌珂:正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天津大剧院的钱总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他说能不能到我这儿来,有小剧场,我跟你票房分成,共担风险。这个合理,而且他们管宣传,管文案,管海报设计。我说这太好了,我就能只管演戏了。

然后我再跟京剧院达成协议,付给他们一笔班底费,整个演出班底就由京剧院负责,也就是付给京剧院这笔班底费以后,所有演职人员的开销负担我就不用付了,那么我就只用从跟大剧院的分帐里头拿出一部分班底费出来,剩下的甭管是赔还是赚,就都是我自己负责了。这个离我最初的想法又靠近了一步。

寻找商业与艺术的平衡点

长江EMBA:它是一个商业模式。

凌珂:是一个商业模式,不是凭我一个人了,大家有分工了。这样子的话也不错,头一年我就做了一个四场,还不错,居然有两场卖满了,信心满满。

那咱们就把它形成规律,要有规律,你得也有一个频次,一个半月一场,结果这八场也把我累够呛。这八场我贴了好多自己没演过的戏。这就是一个演员的局限性了,当他面对市场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学术思维,还有自己艺术方面的需求,就不够理性和冷静了。我贴了很多冷门戏,观众都不知道了,就不买票了。所以在这一年里开始认识自己,开始反思了,这三年来我都干了什么?我到底要什么?我是要市场还是要艺术?我在这个里面怎么取中?度在哪儿?平衡点到底在哪儿?

长江EMBA:所以你做了哪些调整?

凌珂:原来京剧叫什么?老先生把演戏叫做买卖生意。

长江EMBA:为什么?

凌珂:它就是一场买卖生意,这场戏我要花我最低的艺术成本,赚取最大的观众,赚取更大的利益。买卖生意,不能把学术拿给观众去看,几个观众懂学术?长江的梅建平教授跟我说了一句话:你别把自己搞的跟大学教授一样,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真的发现有一大段时间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一个演员还是一个学术研究者。其实需要用不同的面貌去面对这件事情,当面对市场的时候,得以一个演员的面貌出现,就得把它看成买卖生意。来看你的人里面有可能是看当代艺术的,有可能是看星光大道的,观众的欣赏角度不尽相同,但是我觉得有一样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好听的声音大家都会欣赏,好看的故事大家会捧场,俊俏的功夫大家也会买账。

我觉得观众总有回归剧场那一天。振兴京剧并不是说要全天下非京剧不听才叫振兴。这个事情不能好大喜功,不能操之过急,京剧到今天这个状态非一日之寒,要恢复到原来那样也得一步一步走回去。

要形成票房的良性循环

长江EMBA:你理解的振兴京剧最后达到什么条件算是成功?

凌珂:我认为就是有好的良性的票房循环,有固定的观众群,好的购票习惯。理想中的就是一部分时间我能演点传统戏,骨子老戏,有学术价值的戏,吸引一部分观众来看,(虽然)这个可能赚的少一点。

长江EMBA:因为人数相对少。

凌珂:可能还赔一点。然后时不时演点看上去比较浅的戏,可能会捱内行骂的戏,但是那个可能有市场,拿赚到的钱再反哺传统学术这块。我觉得要这样两方面去走。但前提是有一个好的营销团队,好的文创策划。

为什么我要跑来上长江文创EMBA,我是觉得要有一些人既能够了解京剧,还能够与时代接轨,要有这样的跨界人才才能够实现京剧一步一步走向正规,即使开始会一瘸一拐走向自己造血的道路。只要扔掉拐杖,哪怕是步履蹒跚,也算是能自己走路了。

解说:在凌珂的心目中,京剧如果能够成为看电影、泡吧、打高尔夫球之外,大家休闲娱乐选择之一,就可以称为振兴了。要做到这一点,当下的京剧演员都应该是新一代拓荒者。怎样让普通大众都能很容易的接受京剧?京剧要和商业和资本对接还缺什么?在艺术与市场的平衡中如何负责任的创新?

长江EMBA:你希望京剧能够和商业和资本对接。

凌珂:能够有个对接,我想追求的这么一个目标,就是将来能够使京剧成为主流文化休闲的选择。

长江EMBA:现在正在规划当中离市场更近一些的戏有什么打算?

凌珂:我现在脑子里有三个题材,一个题材是《东郭先生与狼》,一个是《老人与海》,还有一个是《屈原问渡》。

长江EMBA:为什么选择这三个?

凌珂:偶然一次机会我读到了《东郭先生与狼》这篇文章的全文,觉得很有意思,这个文章这个故事并不像我们小时候学得那么简单。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和自然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所谓人的道理和天的道理放在一起是多么的苍白。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是一个能够与当代人情感接轨的故事。

长江EMBA:你预期它的观众是什么观众?

凌珂:我会觉得差不多是一群年轻的白领阶层,包括年轻的知识阶层。我不拿职业去界定,我更愿意说是“会想事情的一批人”。

长江EMBA:《老人与海》这样外国的著作,在中国的京剧舞台上不多见。

凌珂:我觉得这是特别适合京剧演的独角戏,老人在海上自己对话,跟鱼对话,跟自己对话。他回忆自己的人生,各种各样的,都是自己内心情感的表露。我觉得特别适合京剧。京剧其实更适合抒情,所以《老人与海》这个小说与京剧的调性很搭,京剧也很适合表现这个题材。这个戏我定位比较清楚,能够去跟世界对话。

三部新戏三个创新

长江EMBA:将来更多可能还要在国外演出。

凌珂:我想它可以参加一些国际戏剧节什么的,我对它的预期是这样的,我觉得世界上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至少都知道海明威,首先这个有一定的保障。

那么《屈原问渡》我是想回归京剧本体,我想用最简单的最少的声音,最少的对白,最少的场景,做一出最安静的戏。

《东郭先生与狼》会比较城市,比较大众化一点;《老人与海》国际化一点,《屈原问渡》理想化一点,更文艺范儿一点。制作这三部戏可以算是过去三年我做“元声京戏坊”思考的一个成果。“元声京戏坊”将来要定位的模式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一边是“元声京戏坊”骨子老戏剧场,一边是“元声京戏坊”的当代剧场,会有两条路去走,可能站得稳一点。

长江EMBA:将来进了这个京剧坊之后,左边就是在唱骨子老戏,右边是创新戏。

凌珂:对,您看骨子老戏在一号厅,看《老人与海》在二号厅,如果真正能做到那样,我想京剧离我概念里的振兴就不远了。

长江EMBA:要实现这样的结果现在缺什么?

凌珂:我想是缺资金和团队,还需要一个制作人。

长江EMBA:他是和市场对接的。

凌珂:对,我来向他提我的想法,他来把握,包括推进有多大的风险,项目能不能盈利,能不能达到所预期的效果,应该由他帮我把握。我觉得,只要有一个好的团队再加上好的点子,京剧没有理由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