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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经济改革是中国的唯一选择

一部分人类经济史实际既是一部市场发展和扩展的历史,也是一部政府如何学会规制市场的历史。中国已经进入中等收入社会,现在面临的任务就是要打造升级版的经济体,这需要升级版的经济体制来支持。如何打造升级版的经济体和经济体制?市场经济为导向的改革是唯一的选择。

市场经济作为中国经济改革的目标,在1992年的十四大已经确立。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由此找到突破口,出现20多年的经济高速发展。十四大后,中国开始了大规模国有企业改革。到 20 世纪 90 年代后期,基本实现了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大型企业和中小型企业的平衡,同时微型企业大量涌现。这种平衡加上入世效应,为中国经济发展带来巨大动力,产生了巨大的“改革红利”。

但从 2008 年金融危机以来,为防止危机冲击中国经济,政府果断出台 4 万亿元投资拉动方案。可在实施中大量资金投入国有企业,导致国企大扩张,扩展到所有可以盈利的领域,大大挤占了民营企业空间。这是中国国民经济结构严重失衡的其中一大根源。同时,政府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越来越大,而市场的作用则受到严重制约,导致了市场和政府作用的失衡。

正因为这样,这些年来,大家一直在争论如何改革国有企业的问题。有人大力提倡国企的“私有化”;另外则相反,提出把国有企业和中国社会主义制度挂钩,相信国有企业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不过,在争论背后是不同的利益之分。而从长远看,很难回避国有企业的改革。

改革目的是市场化,而非私有化

那么,如何改革?这次三中全会重新强调市场的主导地位,强调十四大以来市场化导向的改革。会议提出,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强调“决定性”作用,就是要避免出现政府随意进入市场领域,取代市场。

同时,这一表述也明确了经济改革的方向是市场化,而非私有化。对国有企业和国有银行部门这些庞大的既得利益要进行改革,但任何激进的改革都不太现实。对国有企业进行进一步市场化、限制垄断、退出一些竞争性行业等改革非常必要,也是有可能的。但在这里,既要超越传统左派以“国有化”为核心的经济思维,也要超越西方新自由主义以“私有化”为核心的经济思维。用市场化改革来解决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哪一类型的企业,都需要引入市场机制,都必须通过竞争来获得生存和发展。从很多国家的经验来看,就企业来说,所有权并不是根本,竞争更为重要。

有效的做法,便是中央政府再一次进行企业体制创新,再一次鼓励和支持非国有企业的发展,通过对非国有企业的培养,重回经济结构的平衡。等到它们壮大起来,再对国有企业进行改革。

用财政金融改革 支持中小企业

要扶持非国有企业,政府能够做什么?过去主要是分权,当时政府不富裕,不能给非国有企业很大的财政支持。现在情况不同了,中央政府不仅要继续分权,而且更要在财政上赋权给非国有企业。就是说,政府要从财政税收和金融等方面,为它们的创新创造制度条件。

从世界经济的历史和实践来看,大多数技术创新来自于中小企业。企业越大,可以投入更多的资源来进行创新,但更多的投入和创新的效率并不成正比。中小企业较之大型企业面临更强的竞争环境,因此具有更强的创新精神。很多人早就意识到,中国国有企业创新能力的低下。要改变这种情况,必须花大力支持中小型企业,培植它们的创新能力。

政府也可以通过金融体制领域的改革,来赋权企业的体制创新。要实现这个目标,政府有两方面的改革可以考量。首先是限制国有银行业的垄断。国家在银行业的垄断地位,在今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很难改变。但可以对银行业进行改制,引入市场化和竞争机制。现在银行业市场化程度极其低下,竞争更是谈不上,其巨额利润是垄断的产物。

更重要的是,金融业必须向民间开放,鼓励和促进民间金融机构的建立和发展。现在国有银行的服务对象是国有企业。这些年政府也一直在强调国有银行要支持中小企业,但收效甚微。唯一的办法就是容许民间金融机构的产生和发展。实际上,非正式的民间融资渠道一直存在着,只要有这个需求,这种非正式的渠道和制度一直会存在下去。但因为缺少政府监管,这些非正式的渠道和制度经常导致严重问题,演变成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对政府来说,一是要容许民间金融机构的产生和发展,二要加紧对民间金融机构的监管。鼓励民间金融机构发展,同时又能在资本市场上加强竞争,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提高效率。只有民间金融机构发展起来了,中小型和微型企业的发展才有希望。而只有中小型和微型企业发展起来了,社会结构才会有改善的希望。

(根据郑永年在“中浦—长江2013高层 讲坛”演讲内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