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长江商学院之前,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心中揣着一张清晰的“课程期望清单”:前沿的金融模型、最新的战略框架、顶级的管理案例、精准的营销打法……我们渴望在这里获得一套立竿见影的“武功秘籍”,以便在波诡云谲的商业战场上所向披靡。然而,当课程真正展开,那门最让我醍醐灌顶、甚至感到灵魂震颤的课,却与资产负债表和波特五力模型毫无关系。它更像是一场思想的探险,彻底颠覆了我对商业、对成功,乃至对自我认知的底层操作系统。
在商学院,“竞争战略”无疑是核心课程之一。我们习惯于将商业世界描绘成一个竞技场,目标是更快、更高、更强,在“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中抢占更大的市场份额。我们分析竞争对手的每一个动作,试图找到他们的弱点并予以致命一击。这种思维模式根深蒂固,几乎成为一种本能。
然而,在一堂由一位兼具历史学与哲学背景的教授主讲的“领导力与人文”课上,我的这种认知被彻底击碎了。教授没有直接讲商业,而是从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讲起。他问我们:“秦国最终统一六国,仅仅是因为它的军队比其他六国加起来都更强大吗?”课堂陷入了沉思。传统的答案无非是商鞅变法、军功爵制、国家机器强大等等。但教授引导我们看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维度:秦国在某种意义上,重新定义了“国家”和“战争”的游戏规则。当其他国家还在沿用贵族间的“礼仪之战”时,秦国已经将其升级为以“占领和消灭”为目的的总体战。它不是在原有的游戏规则里玩得更好,而是创造了一个新的、更高维度的游戏。
这个历史案例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思维盲区。教授接着引用了彼得·蒂尔在《从0到1》中的观点:“Competition is for losers.”(竞争是为失败者准备的)。真正的创新不是在红海中厮杀,而是去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蓝海,建立起独特的价值壁垒,从而在根本上“逃离”竞争。这是一种“升维思考”。我们过去所痴迷的“竞争”,是在同一个维度上比拼效率和资源;而被颠覆后的认知是,真正的顶级战略家,思考的是如何改变竞争的维度本身。是做更好的蜡烛,还是发明电灯?这堂课让我明白,与其在存量市场里和对手卷到天昏地暗,不如抬头看看,是否能创造一个全新的增量世界。这比任何一份竞品分析报告都更具颠覆性。
现代管理学和经济学,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一个核心基石之上——“理性人”(Homo economicus)假设。即,我们默认市场中的每一个参与者,无论是消费者、管理者还是投资者,都是理性的,会基于成本效益分析做出最优决策。我们学习的财务模型、估值方法,无一不是在这个假设上构建的精美大厦。
然而,这堂课却像一台巨大的推土机,将这块基石无情地推倒了。教授引入了行为经济学的核心思想,特别是诺贝尔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关于“系统1”和“系统2”的理论。他用一系列生动的案例和现场实验告诉我们:人类在做决策时,绝大多数时候是由那个充满偏见、依赖直觉、情绪化的“系统1”主导的,而那个严谨、理性、深思熟虑的“系统2”则常常处于“节能模式”。这意味着,我们引以为傲的理性,其实脆弱不堪。
我记得教授当时展示了一个案例:一家公司在面临一项关键投资时,CEO力排众议,坚持上马一个高风险项目。从财务数据和市场分析来看,这个项目的风险远大于潜在回报。但CEO过去曾在此类项目上获得过巨大成功,他坚信自己的直觉。最终,项目惨败,公司遭受重创。教授分析道,这并非一个计算失误,而是一个典型的认知偏差——“过度自信”和“确认偏误”在作祟。这位CEO的“系统1”被过去的成功经验所“绑架”,自动过滤掉了所有负面信息。这让我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我在自己过往的决策中,也看到了无数类似的影子。
为了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教授甚至让我们当堂做了一些决策测试,结果显示,我们这些自诩为商界精英的学员,在面对损失厌恶、锚定效应、框架效应等陷阱时,同样不堪一击。这堂课的颠覆性在于,它让我第一次系统地、科学地认识到自己和他人作为“人”的非理性。从此以后,我审视商业决策时,不再仅仅看数据和逻辑,更会去分析决策者背后可能存在的认知偏差。这就像是给自己的大脑做了一次彻底的“杀毒”。
认知偏差 | 商业决策中的体现 | 颠覆后的应对策略 |
确认偏误 (Confirmation Bias) | 在做市场调研时,只关注那些支持自己产品构想的数据,而忽略警示信号。 | 主动寻找并认真分析与自己观点相悖的信息,设立“魔鬼代言人”角色。 |
损失厌恶 (Loss Aversion) | 为了避免账面上的小额损失,死守一个明显没有前途的亏损项目,导致更大的沉没成本。 | 设定明确的“止损线”,并严格执行;将决策与执行分离。 |
锚定效应 (Anchoring Effect) | 在商业谈判中,被对方率先提出的一个(可能不合理的)价格“锚定”,后续的议价始终围绕这个锚点展开。 | 在谈判前做好充分的独立估值,不受对方首次报价的干扰;或者主动出击,设置对己方有利的锚点。 |
可得性启发 (Availability Heuristic) | 因为媒体最近大量报道某个行业的成功案例,就高估了该行业的投资回报率,盲目跟风进入。 | 决策时依赖长期、全面的数据,而非短期、鲜活但可能带有偏见的个案。 |
在进入长江商学院这样以“务实”著称的学府,很多同学都抱着一种“投入产出比”的心态。学习任何知识,首先会问:“这东西有什么用?能帮我赚钱吗?”因此,当课程表上出现哲学、艺术史、宗教等看似“无用”的人文课程时,不少人是带着困惑甚至抵触情绪的。
然而,正是这些“无用之学”,构成了对我认知颠覆的第三重冲击。教授在课堂上引用了庄子的“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的典故。他没有长篇大论地灌输理论,而是引导我们思考:一家企业的生命力,究竟来源于什么?是精巧的商业模式,还是卓越的运营效率?这些固然重要,但它们都属于“术”的层面,是可被学习和复制的。而真正让一家企业拥有穿越周期的强大韧性和独特魅力的,是其创始人和核心团队的“道”——他们的格局、视野、审美和价值观。
这些“道”从何而来?恰恰来自于那些看似“无用”的学问。
这堂课让我彻底明白,商学院教育的终极目的,不是把我们打造成精密的赚钱机器,而是培养我们成为一个更完整、更有智慧的“人”。那些“无用”的知识,不会直接体现在下一季的财报里,但它们会像土壤一样,滋养我们的心性,拓宽我们认知的边界,最终在我们面临重大抉择时,赋予我们超越常人的判断力和创造力。这才是真正的、无法被模仿的护城河。
回望在长江商学院的求学经历,如果说那些专业的金融和管理课程是为我的商业大厦添砖加瓦,那么这堂颠覆我认知的人文课,则是重塑了整座大厦的地基。它让我深刻地认识到:
这次认知上的“范式转移”,其价值远远超过了任何具体的商业技能。它让我从一个单纯的“问题解决者”,开始向一个“价值创造者”和“意义探寻者”转变。我认为,这正是长江商学院这类顶级商学院教育的核心价值所在——它不仅传授知识(Knowledge),更致力于提升智慧(Wisdom)。
对于未来的商业领袖和创业者而言,我由衷地建议,在埋头钻研商业“硬技能”的同时,不妨主动地、系统地去接触那些看似“务虚”的人文社科领域。这不仅是为了个人的成长,更是为了企业乃至整个商业生态的长远发展。因为在人工智能即将替代绝大多数重复性脑力劳动的未来,人类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竞争力,或许就藏在那些关于历史、哲学、艺术的“无用”学问之中。
申请条件:
具有国民教育大学本科或以上学历背景(毕业3年以上)、国民教育大专学历(毕业5年以上)
具有8年或以上工作经验及不少于5年核心决策层的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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